在黔北,红薯被称为红苕。其实,红苕并非都是红色,还有白色、黄色或紫色等。
“原野土坡地几垄,披蓑带笠谷雨种。绿叶玉茎阳光照,藤蔓根壮雨露浓。”儿时记忆里,家乡田野中的山岭薄地,到处是红苕这种作物的身影。家乡人常言“红苕烂贱”,说的是它抗逆性强,耐旱耐瘠,病虫害较少,易成活且产量高。山里长期缺水,与玉米、稻谷等作物相比,红苕更能在烈日与狂风中顽强生长。不管是将它种植在石旮旯还是贫瘠的山坡上,它都能乐滋滋地生长开来,秋天必有收获。在物资匮乏的年代,红苕就是人们用以果腹的食物;在收成不好的年景里,它还是“可抵半年粮”的主食之一。
“三春谷雨种红苕,一秋霜降收地瓜。”随着谷雨的到来,万物开始疯长。育秧地里的红苕秧苗长到数尺了,用剪刀剪成小段,每段只有两三片叶子,放在已打好的土埂上。秧苗不能倒放,否则只长叶不结瓜。“两犁一垄,一脚一苗”,说的是栽种红苕的行距和棵距。放好苗后,只需用锄头在垄沟里随便掏点泥巴盖住下半截即可。如遇晴天栽种,土埂上的秧苗往往被晒得蔫耷耷--不过不用担心,只需几天,它们就会转青长出新叶来。
黔北的农户在收获红薯。光明图片
春夏之交,雨水充足,地里红苕拔着节儿疯长,匍匐在地面的长苕藤萌生的须根悄悄扎进泥土,横七竖八铺满田地。母亲说红苕藤就像娃娃,该管教时绝不能惯着,于是就要将藤蔓从地头顺着根部牵起,用劲儿一拉扯断须根,再用镰刀拦腰割去一大截,把留下的藤蔓翻起,朝着一个方向理顺,各归各垄。如此一来,顽皮的藤蔓就没法与主干争抢养分了,泥土里的块根就能安心生长成大个的红苕来。割下的苕藤背回家,是喂猪喂牛的上好饲料。当然,会持家的女主人还会将绿油油的苕尖儿掐下一小盆来,或凉拌或爆炒或涮火锅,味道鲜嫩无比。只是过不了几日,那些割剩的半截苕藤又“蹭蹭蹭”地爬满田间地头,于是又反复“翻藤”“割藤”,直到经历了秋霜,它们才渐渐变黄,失去蓬勃的生机和活力。
“半园荒草没佳蔬,煮得占禾半是薯。”在苏东坡被发配的蛮地,当地人易于种植并视为主粮之“薯”,与我家乡俯拾皆是的红苕想来具有异曲同工之妙。待红苕全部归仓,勤劳智慧的家乡人便想方设法把红苕变成各种好看又好吃的食物,比如甜糯可口的红苕粑、红苕汤圆,溜滑筋道的红苕粉条,香酥松脆的苕丝糖、红苕干等。红苕富含膳食纤维以及胡萝卜素、维生素等10多种微量元素,营养均衡,可谓粮食和蔬菜中的佼佼者。《本草纲目》认为,红薯有“补虚乏,益气力,健脾胃,强肾阴”等功效,能使人长寿少疾。可见,红苕不仅是健康食品,还是祛病良药。
如今,又到了“三春来,红苕生”的季节。我的思绪就像红苕的藤蔓一般蔓延向儿时故乡的田野,任由自己醺然沉醉于那熟悉的泥土芬芳中,一面回忆,一面憧憬。
作者:方洪羽(贵州省余庆县文联副主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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